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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接下來的事情我們上樓談,如何?”

“當然,我也沒有把小孩子卷入此事的意圖。”少年頷首,“說到底,我一直都認為我們所做的事情說為國為民未免有些太大,本質只是為了讓小孩子們可以安心地生活在這個國家而已,為了這個目的,我才會來向你請求幫助。”

雅子一邊聽著丈夫和榮太郎的對話,一邊悄悄地松開了手裏的女兒,把她往門邊趕。

“八重,先出去玩一會兒,到了晚飯時間記得回來。千萬不要告訴別人來我們家的人是榮太郎,聽到了麽?”

雅子如此低聲囑咐女兒——作為母親,她深知自己女兒的秉性,讓她不亂說家裏來了客人根本不可能,不過讓她隱瞞來人是誰的話卻還是能做到的。

“嗯好。”面對母親難得嚴肅的臉,小少女乖巧地點了點頭。

“恩,快去玩吧。”雅子說著,在女兒背後輕輕推了一把。

被母親推了一把來到門邊不遠處的小丫頭又小跑兩步,手已經放在了門閂上,耳朵卻還支楞著聽背後父親和榮太郎的對話。

“榮太郎,如今那邊所做的可大多不是你所說的那些事情,否則我也不可能離開江戶,舉家來到京城。”

“如今長州一方仍有派系分別,不可否認其中的確有不少趁亂起事之人,但我保證,為了能讓大家聽到我的想法,我會盡一切努力。”

一家之主仔細考慮了一陣,然後……然後回了頭。

“八重,你怎麽還不走?”

“明白了爸爸我這就跑出去!”小丫頭迅速開門閃人,關上門之前還狗腿地笑了一下。雖然熟知自家女兒在這幾年內都長成了什麽樣子的入江夫婦對於女兒在某些時期的狗腿習以為常,不過對此一無所知的吉田榮太郎少年卻是看著那扇被關上的門楞了一下。

於是身為父親的入江老板只好擦著汗暫時把剛剛緊張的氣氛放一放,十分汗顏地給吉田家的少年簡單明了地解釋了一下自家女兒在帝都究竟變成了什麽樣的孩子。好在聽完了介紹的吉田君十分給面子地笑了笑。

“可以理解嘛,小八重正好到了愛玩的年紀,相信再過兩年她就不會這麽令人擔心了,當年我十多歲的時候比她還讓父母擔心呢。”

“哦呀,說到父母,不知清內兄近況如何?”

“家父一切都好,那麽剛才說的事情……?”

“上樓。”入江惣兵衛伸手做出一個“請”的動作,將吉田少年引向樓上,“雅子,倒茶。”

家裏被用來做似乎見不得人的會談,不過對於八重來說,從前都是自己偷偷溜出來,這種被趕出來的機會其實並不多得,於是也不在意自己到底是怎麽出門的了,在“約好了要明天見但是好幾個月都沒兌現的混蛋沖田總司”和“同一條街上每天都一起玩的阿綾啊小羽啊之類的幾個小夥伴”之間猶豫了一下,兩相權衡之後終於美色占了上風,人雖然小可對於色相已經有了相當的認知的熊孩子在稍微辨明了一下方向之後,向著之前淺蔥色羽織的衣角消失的方向鬼鬼祟祟地追了過去。

☆、感同身受

浪士隊中擔任監察的島田魁牽著某個差不多只到他腰的小娃娃的手來到沖田總司面前的時候,第二次被找上門來的這位少年其實已經不想再說什麽了。

該說“好在她沒有大半夜來”麽?這次是在他巡邏結束回屯所的時候出現的,太陽高高掛著,離晚飯還有一陣子,是個不太容易被當做奸細的時間……

“總司,我半路回來的時候看到這個孩子鬼鬼祟祟地跟在巡邏的隊伍後面,一問發現她說她是來找你……”

“啊我不認識她島田桑你不要客氣把她隨便丟到哪個荒山野嶺裏自生自滅就好。”島田魁一句話還沒說完,沖田總司就已經瞪著一雙無害的眼睛眨巴眨巴地開了口,不過雖然說話的內容很不友好,臉上的笑容卻格外明顯。

島田魁雖是浪士組成立之後才入隊的,但入隊之前就和永倉新八是朋友,入隊之後也一直在土方歲三手下做事,在浪士隊中派系分明的情況下,自然是跟試衛館派比較親近,和試衛館派嫡系的沖田總司交情也不壞。早就熟悉了沖田總司的態度的島田魁聽到他談論此事的語氣,剛剛還略微提著的心頓時就落回了肚子裏去。

——如果是真的奸細的話,這位一番隊隊長怎麽可能笑得這麽歡快?

於是他只是松開了牽著八重的手,一邊在她腦袋上拍了拍,一邊看向沖田總司。

“那我安全送到了,這孩子就交給你了啊,好好跟人家說,別嚇唬小孩子。”

沖田總司只想扶額。

什麽叫“這孩子就交給你了”?!什麽叫“好好跟人家說,別嚇唬小孩子”!?島田君麻煩你不要一副好像父親托付女兒的架勢好麽,他真的跟這熊孩子不太熟……

不過不等他拒絕,八重已經親切地沖著島田魁揮了揮手。

“謝謝大叔,大叔再見!”

沖田總司長嘆一口氣。

算了,整個屯所裏跟這孩子最熟的人大概也只有自己了,留下就留下好了,反正屯所周圍的孩子們也偶爾會來玩,一個人而已,他也不是應付不過來。

於是沖田總司和八重兩個人肩並肩,用齊刷刷的視線目送著剛剛帶著八重來此的島田魁身影消失在拐角……咦,怎麽覺得這個場景有點眼熟?

少年第二次扶著額頭,低下頭去看八重。

“你……”他一個字出口,剩下的話想了半天,最後卻只是小小地,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然後伸手在八重的額頭上輕輕彈了一下。

小姑娘十分配合地捂住額頭,“哎呀”了一聲,然後傻兮兮地擡頭沖著他笑。

“你就不能不鬼鬼祟祟地被我們的隊士抓到麽?為什麽每次把你帶來我這裏的隊士都要用鬼鬼祟祟這個詞?你敢堂堂正正地走進來一次麽?!”沖田總司一臉無奈。

“因為大人們都說你們是殺人鬼哎,爸爸媽媽說讓我不要靠近你們的。”小娃娃相當童言無忌地把京都市民都不敢在他們面前說的話脫口而出,可惜下半句話卻怎麽聽怎麽不是回事兒,她一副尾巴都快要翹到天上的表情,驕傲地開口,“所以我就悄悄地過來……這樣他們就不知道了哈哈哈我聰明吧快表揚我!”

原來父母比傳言中的殺人鬼還可怕,好像被偏愛了的他該欣慰麽……

“那也不能這麽形跡可疑地接近我們啊,要不是你是小孩子,十個八重都被殺了,誰會把你帶我這兒讓我確認?”

“不會麽?”八重歪了歪頭,“我覺得大家都很友善的樣子啊……啊,除了之前拎我的那個。”

居然還敢怪別人……

“而且剛剛過來的時候好多人都還和我打招呼咧。”

那是跟島田桑打招呼吧……

“而且說到底你為什麽每次來都是找我?明明近藤先生也在嘛?”

“可是他是你們隊長哎,隊長難道不是很忙麽?哪能隨便打擾他。”

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卻突然變得懂事且善解人意了啊餵!

沖田總司默默捂住眼睛。

“你真的不是長州派來搞我的麽……”

“怎麽會呢!我喜歡你呀。”八重相當大度地拍了拍沖田總司的肩膀,“放心吧,八重最喜歡總司了,絕對不會害你的!”

“……”

談話完全不在同一個頻道上進行,沖田總司最後默默放棄了試圖跟她交流的選項,拍了拍身上的衣服。

“阿八走,帶你去玩兒。”

“不要叫我阿八啦為什麽連總司都會這麽叫!”小丫頭迅速站起來,雖然嘴上在抗議,但是整個人已經迅速跟在了沖田總司身後。沖田總司是大人,腳步比她快許多,八重必須一路小跑才能跟上,兩只小腳丫在屯所的木板地上踩得啪嗒啪嗒響,聽得走在前面的沖田總司一陣忍不住想笑。

“某人跟小狗一樣,八重這麽文藝的名字有點別扭,還是叫阿八比較順口。”

“你才小狗一樣咧!”

八重話音未落,沖田總司就來了個轉身急停,跟在他背後一路的小狗……呸,小娃娃,一路上光顧著看著前面人的腳步埋頭向前跑,結果一個走神就發現面前的腳步不動了,情急之下也停不下來,於是一腦袋撞了上去。

然後在差一點一屁股坐到地上之前被沖田總司提溜著前領子拽住站好,然後少年笑瞇瞇地後退一步,彎下腰來看著八重。

小姑娘捂著額頭,齜牙咧嘴怒氣沖沖地回瞪他。

“幹嘛!”

“小虎牙都露出來了,還說不是小狗。”少年捏了捏她的臉,“說起來……吃糖不?”

聽見吃糖,小姑娘頓時有些糾結地皺緊了眉頭。

沖田總司甚至能聽到她從喉嚨裏發出的糾結的咕嚕聲,於是又嘿嘿笑了一下。

“恩?吃不吃?”

“……吃!”

大約一炷香的時間之後,兜裏放滿了糖豆子,嘴裏也塞了不少的八重同已經把那身淺蔥色隊服換下來,只穿著家常的衣服,照常佩刀的總司一起,堂堂正正地走出了她一開始鬼鬼祟祟試圖潛入的屯所大門。

臨走的時候還碰到了路過的島田魁,一瞥眼就看到他的八重小朋友迅速對他揮手致意,並拉著沖田總司暫停了腳步,跑去珍而重之地從口袋裏掏出一顆糖放到他手上,然後歡天喜地地跑掉了。

一米八的大漢看了看自己手裏那一小顆糖豆子,認出是前兩天近藤勇差了人去買回來的點心裏的一種——還是他去買的。

發現總司似乎是跑去近藤先生的屋子裏給小鬼偷東西吃,並且只要自己吃了這顆糖,就成了真正的共犯了,這個三十多,快四十歲的漢子也沒再說什麽,只是笑了笑,把手裏的糖放進嘴裏。

“哦,還蠻好吃的嘛,難怪近藤先生特意要人去買……”他點點頭,一邊讚賞糖的味道,一邊回歸了剛剛被打斷的工作。

如果是五六歲的小孩子,男孩女孩都一樣,光是玩舉高高什麽的就可以夠他們樂上一個下午,憑沖田總司的臂力只能算是小意思。

如果是十五六歲的孩子,男子的話就給他們劍,隨便指導一下劍術,女孩子的話……是說十五六歲的女孩子也沒有再跑來屯所玩兒的了。

可偏巧這個家夥不上不下,正好十歲,爬墻高手(這點很重要)。舉高高已經不能給她看到平時所不能看到的東西時的新鮮感,而女孩子也不能拿刀——就算她肯拿,沖田總司也不敢把刀這種危險品交到這熊孩子手上……天知道拿到了刀的她會做出什麽出人意料的事情,即使木刀也一樣。

最後兩個人只好在京都的街道上聊天散步——但聊天也沒什麽好聊的,沖田總司最近任務繁忙,談資大多集中在一些不太能說給小孩子聽的事情上,只好聽八重說,但八重只是小孩子,今天發現一朵花,明天和人鬥草贏了,這些在她看來都很有趣的事情,沖田總司聽來卻絲毫沒有什麽新鮮之處,只好隨便點頭敷衍。也好在八重是小孩子,聽不太出來別人的態度,於是兩個人的會話就這樣熱烈地繼續著,沖田總司一邊看著路和八重免得她說的開心撞到車或者人,一邊有一眼沒一眼地看著小丫頭的頭頂。

正當八重完全忘記了母親曾經囑咐過她不要說這件事,一如最初般興奮地給沖田總司說今天下午偷偷看巡邏的壬生浪士隊被母親狠狠訓了一頓,幸好有個哥哥幫她說話,那個哥哥好像還認識她的時候,一直沒怎麽在聽的沖田總司卻突然開口了。

“吶,小八。”他一邊開口,一邊伸手比了比八重和自己的身高——她的腦袋已經到他的肋骨了,“你是不是長高了?”

“誒?”被這個岔一打,八重立刻忘記了剛剛自己想說的話,擡頭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沖田總司,最後摸了摸自己的頭,揚起得意洋洋的笑,“我可是長高了……恩……”她伸手在面前比了個長度,然後把框出一個範圍的兩只手原樣挪到沖田總司面前給他看,“……大概這麽多,有我家的小板凳那麽高。”

“這麽精確?”

“因為以前媽媽藏在櫃子上的糖我都要踩著板凳才能拿到,不過現在不用了,所以應該有小板凳那麽高!”

……你忽略了手臂的長度以及各種要素……嘛不過其實也不重要,家裏雖然沒有小孩子,可這並不妨礙沖田總司明白跟小孩子較真是很沒意義的一件事這種真理。

八重到底長高了多少,確切的數字之類的東西,其實他並不那麽關心。沖田總司只是有點感慨,最初見到的時候他還能把人拎在手裏呢,這才幾個月沒見,眼下大概也已經沒法像從前那樣輕松地把她拎起來了。

小孩子果然是這樣,只要幾天看不到就會迅速長大的生物呢……

果然這個丫頭也會和別的來屯所玩的孩子們一樣,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離開屯所周圍的吧。

眼下她還處於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階段,加上這個年紀的孩子習慣性地反抗父母,所以才會不顧父母的阻撓,無論如何也會來親近浪士組,可以後呢?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準,現在的八重可以口口聲聲地說“喜歡”,可是誰都知道,小孩子的喜歡根本是隨口說說,轉頭就忘的玩意兒,做不得準。

如果以後這個和他最最親近的小娃娃,這個因為特殊對待了他,所以也得到了沖田總司的特殊對待的小娃娃,和現在為止的所有孩子一樣聽從了大人的話而疏遠他的話,要怎麽辦呢?

沖田總司一邊看著歡天喜地地在說些什麽的小鬼,一邊思考了這個問題。

答案毫不讓他意外。

這才是……適合沖田總司的回答。

☆、東奔西走

一大一小兩個人在京都的街道上小繞了一圈之後,與沖田總司的錢包迅速地瘦下去相對的,八重顯然收獲頗豐,大有長胖的趨勢。

口袋裏最初沖田總司給她裝的糖早就在半路吃完了,之後八重的口袋裏又走馬燈似地輪換過櫻花餅、銅鑼燒等等容易攜帶又不太貴的小玩意兒。最後八重口袋裏重新裝回了各式各樣的糖果,雖然沒有一開始總司給她的好吃,但是光是有糖她就很滿足了,對口味什麽的其實並沒有特殊要求。

逛到最後天都快黑了,兩人才晃晃悠悠地走回屯所,隔著半條街就看到屯所的大門邊有一個人。那人穿著深色和服,未佩刀,抱著雙臂靠在屯所的圍墻上,唇角帶著笑意。遠遠地看到他們出現在街角之後就放棄了靠墻的姿勢,站直之後垂下抱著的雙臂,略微向前走了兩步之後又停下,開口。

“小八重,天都黑了,我來接你回家。”

他說。

“咦,榮太!”看到來迎接她的青年,八重當下歡呼一聲,從沖田總司身邊穿過半個街道,甩著兩條辮子一顛一顛地跑向了吉田榮太郎,在他面前站定之後,又獻寶似地伸手指了指背後的人,“榮太你看,他是總司,我在京城認識的新朋友之一!總司可好了!”

或許是覺得光用語言很難表達出如何才叫“可好了”,八重一邊說,一邊就把自己口袋翻給他看,“你看,總司今天有請我吃糖!”

“哦?是麽。那你謝謝人家了麽?”吉田榮太郎拍了拍八重的腦袋,不經意地瞥了那個正在向這邊走來的少年一眼。

“啊,這個倒是忘記了……”小丫頭一邊縮了縮脖子,一邊轉向在他們倆面前站定了的沖田總司,“總司總司,謝謝你的糖!”

“哦?只有糖?”沖田總司一挑眉。

“啊,還有銅鑼燒!”

“恩?”繼續挑眉。

“玉子燒也是,還有年糕,關東煮……”小丫頭一邊說一邊掰著手指頭數,“櫻花餅,團子,豆沙大福……都謝謝你!”

一旁的吉田榮太郎一邊聽她掰手指數到第十幾種食物才數完,一邊就撐著額頭失笑了。

“一個下午就吃了這麽多零嘴,我看你晚飯要怎麽辦,雅子阿姨今天煮了不少東西哦。”

“啊……”小娃娃吐了吐舌頭,“完蛋了,這下回家媽媽絕對要罵……榮太要幫我打掩護啊!”

吉田榮太郎只好點點頭。

“是是是,幫你把吃不掉的統統吃掉好不好?”

“不愧是我最喜歡的榮太!榮太天下一級棒!”八重格外讚賞地對著吉田榮太郎一眨眼,樹了個大拇指。

被這樣的話表揚了,大了八重整整十二歲的青年卻哭笑不得,一邊順手將她那個看上去格外刺眼的大拇指連整只小手一起包進自己手裏,一邊將視線調轉,看向一旁的沖田總司。

而此時,雖然只比他小兩歲,可是因為尚未跨入二十歲的原因而只能被人一直以少年稱呼的沖田總司也正好在袖著手,一臉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目光對上的那一瞬間,青年微微垂下眼瞼,而後自然地演變成一個很符合他大哥哥立場的微笑,沖著沖田總司點了點頭。

“聽上去,八重給你添了很多麻煩的樣子,是叫……總司君對麽,我是她的表兄,父姓松下,這孩子這段日子多謝你的擔待了。”

“客氣,小孩子的稱呼做不得準,叫我沖田就好。”沖田總司也微微一點頭,滿臉笑意,“你家妹妹跟那些特別能鬧騰的孩子比起來好照顧太多了,何況我也喜歡和孩子們玩,一邊玩一邊順手照顧一個孩子,不算什麽特別大的事情。”

“那麽謝謝沖田君了。今天天色已晚,也不好讓妹妹繼續叨擾,家裏已經準備好了晚飯讓我來接她回家,那麽……我們這就先告辭了?”

“哦,走好,不送。”

八重站在旁邊,擡頭看著他們倆你來我往地說到現在都沒找到可供插嘴的縫隙,只有在兩人之間的對話平息了之後才終於找到了機會,略顯怯生生地從吉田榮太郎身邊伸出手來拽住沖田總司的袖子。

“那……總司,我今天先回家哦,下次還能再來找你玩麽?”

“恩,好哦。”沖田總司笑瞇瞇地點頭,“不過記得下次要挑對時間好好地跟人說了再進來,別再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地爬進來,再被人抓住了的話,我可不救你第三次啊?”

“恩!那一言為定!”看見沖田總司這樣的笑容,八重終於開心起來,忘記了剛才的戒備,伸出小拇指努力墊腳,將手指送到他眼前,“來拉鉤!”

“好,來拉鉤。”沖田總司勾住她的小拇指,“下次再被抓的話,八重就是小狗。”

“餵!為什麽只有我啦!”

“好啦好啦,快回家吃飯吧,你哥在屯所門口不知道等了多久,大概都等急了。”少年無視了她的抗議,順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向後退了兩步之後袖起手,“下次再見。”

“恩!”

雖然她尚未懂得大人之間的明爭暗鬥,但是吉田榮太郎和沖田總司之間的氣氛明顯不太對,這點小事她還是能明白的。

大家都以為小孩子什麽都不懂,可是小孩子才是這個世界上最敏感的人,身邊人哪怕有一絲爭吵的跡象他們都能迅速明白,並會為此而不安。而沖田總司最後的笑容和言談雖然簡單,卻能輕易掃除小姑娘心裏的恐懼感。小孩子的臉就如同三月的天,剛剛還有些陰雲,眼下被春風一吹便散了,歡歡喜喜地牽著吉田榮太郎的手,向著落日的方向,回家。

“為什麽榮太要告訴總司你姓松下咧?”八重一邊踢著腳邊的石子,一邊擡頭看向旁邊的青年。

小孩子一直想不通。他明明說過,吉田是令他驕傲的姓氏,既然是令他驕傲的姓氏,為什麽不直接告訴別人呢?

一直沒有姓氏的八重很難理解為什麽有人明明有屬於自己的姓氏,卻不告訴別人。

吉田榮太郎聽見八重的疑問,頓了頓。

“雅子阿姨不是告訴小八重了麽,不可以跟別人說我的事情的。”他的聲音輕輕柔柔,“如果告訴別人我的名字,或許我會死也說不定,所以為了安全起見,我就換了一個姓氏啊。”

“啊……我想起來了!”八重恍然大悟,然後立刻吐了吐舌頭,“完全忘記了……今天差點說漏嘴,幸好還沒說出來就被總司打斷了。”

“那還得謝謝沖田君才好。”吉田榮太郎撇撇嘴笑了,又伸手捏了捏八重的臉,“下次可要記住了才好啊,如果不想我死掉的話。”

“恩!八重記住了!下次絕對不和別人說榮太的事情!”

“好孩子。”

“吶榮太?”沈默了一會兒之後,閑不下來的八重又開口了,“你怎麽會想到來這裏找我?”

“恩?啊,你問這個啊。”青年笑瞇瞇地拖長了音回答,“當然是……猜的咯。”

“啊?猜的?”

“之前我記得,你因為看浪士組被雅子阿姨罵了吧?”他一邊走,一邊一點一點,耐心地給八重解釋,“當時我就在想,如果小八重要是跑出去撒野的話,按照她對浪士組的好感來看,搞不好也會跑去浪士組的屯所。後來和入江大叔談完正好趕上了開飯的時間,雅子阿姨說你還沒回家,我就順便來這裏,試著問了一下,沒想到門口的浪人們真的告訴我你跟他們的隊長出去了,等一下大概就能回來,於是我就稍微等了一會兒。”

“哦哦!”八重小雞啄米一樣點頭,“切,為什麽我有一種榮太現在變得好聰明啊的錯覺……”

“我一直都很聰明好麽?”吉田榮太郎哭笑不得地敲了敲她的腦袋,“自己笨就不要怪別人聰明。”

“切,哼唧哼唧。”

“你是豬麽?”

“你才是咧!”

“我又沒哼哼,誰哼哼誰是豬。”

八重氣鼓鼓地扭開臉不搭理他。

二人之間沈默了一小會兒以後,八重仿佛又想起了什麽一樣,一改剛剛大大咧咧的樣子,反而有些顯得小心翼翼地擡起了頭。

“吶,榮太……你是不是……不喜歡總司?”

“啊?啊……他。”聽見八重的問話,本來想立刻雲淡風輕得和剛剛回答如何來這裏這種問題的時候一樣,回答一句“沒有啊”的吉田榮太郎,卻罕見地頓了頓。

有一瞬間,他幾乎不知道該說什麽才是正確的。

在這個世上摸爬滾打了這麽多年,出現這樣情況的時候少之又少,大部分時候他都是淡定的,就算面對著一屋子反對他的人,他也可以從容不迫地說出自己的觀點,並用自己的觀點征服所有人。

可這次不太一樣,他面對的人不是觀點不同的人,而是一個曾經自己照顧過很久的小姑娘。

在某一個瞬間,時間仿佛跳躍了節點一般,眼前的景象驟然從初春的京都回到了幾年前的那個秋天,那個人面上帶著微笑跟他說,若能死而不朽,那麽死亦何妨,只可惜今生不能讓周圍人理解他的志向,不能做到死而無憾。

“沒辦法了啊……”他扶了扶額頭,眼角眉梢最後都沒染上困擾,只是微笑安然,“抱歉啦,只好……交給你們了。”

說完沒等任何人回答,他就兀自轉了身,走進那些人給他的地獄裏去。

最後的背影依舊挺拔。

幾天以後,他曾在半夜偷偷地去看他最後一眼,那時的他已經成了陳列在柵欄裏,毫無生氣的頭顱,可唇角的笑容卻仿佛從未變過。

於是青年跪在他面前,對他做最後的承諾。

“我會將您的志向傳遍這個國家。”

將他的志向傳遍整個國家,然後貫徹他的遺志,用他的思想,給這個國家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在所有人的努力下,如今國家的平和表面之下是涇渭分明的兩邊人在分庭抗禮,他和沖田總司分屬一邊,二人之間雖無私怨,可無論如何,他們倆根本不可能站到一起去。

而對於這個國家的一切都還懵懂不知,尚且站在中間沒被任何派別所染指的陽光下的那個小丫頭則擡著頭,睜著一雙沒有任何灰塵的眼睛要問他,“你是不是不喜歡總司”。

“榮……太?”見他長久地沈默了下去,小娃娃更加不安地呼喚了他的名字,又拽了拽他的手。

柔軟的小手捏在他布滿劍繭的手心上,於是他終於恢覆了常態。

無論如何,讓一個小孩子不安都不是一個好的大人應該有的所作所為。

“不,沒有不喜歡他哦。”吉田榮太郎拍了拍她的腦袋,“既然是八重的朋友,我又怎麽會討厭他呢?”

“真的?”小丫頭瞬間高興起來。

“當然,騙你有好處麽?”吉田榮太郎一邊點頭,一邊默默把她伸向口袋裏的糖的手按住,“別想太多,想想回家怎麽躲過雅子阿姨的眼睛把吃不下的東西給我比較好。”

小娃娃手上已經拿了一顆糖準備往嘴裏放,聞言依依不舍地看了那顆糖一眼,然後掉轉了方向,放到了吉田榮太郎的手上。

“……給你吃。”

一邊說一邊還扭開臉,做出一副忍痛割愛的樣子。

“乖孩子。”青年摸了摸她的頭,以資鼓勵。

——當然,某人因為下午吃太多而導致晚飯吃不下,悄悄把碗裏的食物塞給就坐在她旁邊的吉田榮太郎卻因手法太差勁被母親雅子當場抓包,被拉住說教直到半夜就連榮太郎去說情都差點被當成共犯勒令一起正坐聽訓之類的丟人話題……就暫且一筆跳過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_(:з」∠)_

其實榮太就是我最喜歡的那種哥哥啊……

☆、談婚論嫁

吉田榮太郎並沒有在京城呆多久,據他所說,他此行只是為了給將來的大計謀一些方便,如今既然已經成事,他自然不能在京都這樣的地方呆太久,否則不僅自己會有危險,連入江一家的生活也會被擾亂。

不過糟糕的是,眼下似乎已經被打亂了。

我們知道,八重不大不小,正好十歲,眼下正處於一個微妙的年齡段。有相當一部分的孩子在她這個年齡段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地不願意和同齡人在一起,而選擇較為年長一些的人作為玩伴,對於八重來說,“年長的人”四個字已經具現化為了某些具體的人,比如沖田總司,比如吉田榮太郎。

而與住在十五分鐘腳程開外的沖田總司忙到連睡覺都要挑時間相比,現在就住在八重她家,因為某熊孩子實在盛情難卻勉為其難地多留了半個月,所以每天閑著沒事誰也不見,就帶著八重兩個人要麽滿街瘋跑,要麽窩在房間裏一玩一整天的吉田榮太郎顯然在這個時間段之內更得小娃娃人心。不僅八重喜歡他,就連八重家附近的各個鄰居家小鬼都很喜歡來找這個“榮太哥哥”玩。

這樣直接導致了他原本預定要走的那天,雖然當晚吃晚飯的時候已經和入江夫婦打了招呼說不用送了,他一個人趁夜離開也比較安全,可提前從某個與其說是“口風不緊”,不如說是“根本沒有口風這玩意兒”的小叛徒那裏得到了消息的幾個九到十二歲的熊孩子仍舊在某個時段出現,抱著他的大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雜七雜八吵得人腦殼疼地喊著“不要走”“我們舍不得你”“不許你走嚶嚶嚶”“說好的放風箏呢”“說好要教我練劍的呢”,甚至還有人趁亂喊出“榮太哥哥嫁給我”——這句話一出口就立刻就有人反駁:“你說錯了!應該是‘榮太哥哥娶我’才對!榮太哥哥是男孩子!媽媽說男孩子是娶老婆不是嫁老婆!”

“我就要榮太哥哥嫁給我不行麽哼!小羽明明自己也是男孩子那你幹嘛跟榮太哥哥求嫁!”

“那是因為小櫻沒常識!我只是糾正你而已!”

“小羽才沒常識!天下第一最討厭!難怪沒有女孩子願意嫁給你!”

“哼!小櫻才是!這麽野蠻,應該是沒有男孩子要娶你吧哈哈哈!”

“啊!小羽大混蛋!你說什麽(揍)!”

“哎喲!說過了多少次了不許打我頭會長不高的!啊混蛋!我也要打!看拳(揍)!”

剛剛還在抹眼淚的兩個孩子在下一個瞬間已經忘記了吉田榮太郎,忘我地滾成一團到一邊打架去了。

原本聽著小娃娃們越說越不像話的送別詞還想辯解兩句“我只是回江戶而已又不是去死你們不要這樣”的青年,眼睜睜地看著某兩個來給自己送別的熊孩子們送著送著一言不合就打起來了的場景,無聲地嘆了口氣。

好吧,在這裏的這接近半個月時間裏,他已經充分了解到當年那個雖然不太乖但是卻仍舊是個女孩子的粉嫩娃娃小八重,究竟如何才會成長為如今這般讓人無法理解的熊孩子的了。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眼下看到這樣的場景,他應該習慣,對,習慣……

他掉轉頭,摸摸今天一直反常地,安靜地呆在他身邊,不哭不鬧,只拽著他的袖子不撒手的八重的腦袋。

“小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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